21st Century Schizoid Man: Rostropovich, Mstislav

Rostropovich, Mstislav (1927--)

Rostropovich相當平易近人。與其用Maestro等等尊稱，他還比較喜歡用Slava。Slava就是Rostropovich的專屬暱稱，在舞台上握指揮棒時就像是個脾氣暴躁的暴君，而下指揮台後就搖身一變成為和藹可親的老爺爺。今年三月在林肯中心Fisher Hall聽他指揮紐約愛樂，雖然預定要獨奏的阿格麗希臨時缺席，但詮釋依然火熱凌厲，震撼力不輸以往。音樂會結束後有幸在後台跟Slava合影與索取簽名，更是畢生難忘的回憶。

昨天又去聽了Slava的音樂會，心中至今仍澎湃不已。雖然由NSO國家交響樂團演出壓箱底的SHOSTAKOVICH交響曲"列寧格勒"過程實在讓人替他們捏了幾把冷汗，另外兩首小型曲目都還不錯，弦樂部表現稱職值得我們鼓勵一下。大師相當適合演出那種長篇沉潛富爆發力的巨構，記得在紐約聽Lutoslawski管弦樂協奏曲與Prokofiev第三號鋼琴協奏曲經驗也是如此。

--上半場--

TCHAIKOVSKY: Marche Slav
柴可夫斯基"斯拉夫進行曲"(1876)創作目的在於替當時俄羅斯與土耳其戰爭受傷士兵募款，裡面融合了當時俄國國歌"God Save the Tsar"(天佑沙皇)部分旋律，是相當受歡迎的小型曲目。1998年Slava也來台率領過NSO演出羅密歐與茱麗葉幻想序曲與布拉姆斯小提琴協奏曲。印象中當時樂團表現就是差強人意，銅管部讓我不大滿意，沒能把那種悲劇熱力傳達出來。可能"不溫不火"就是NSO特質吧!

RACHMANINOV: Rhapsody on a Theme of Paganini
這首已經算是家喻戶曉的名曲了。慢板部分被電影作曲家John Barry引申沿用作為浪漫電影似曾相識(Somewhere in Time)主旋律。這是臨時被加進來的曲目，想必主辦單位為了提振票房曾煞費苦心一番。鋼琴新秀Mechetina表現搶眼。

--下半場--

SHOSTAKOVICH: Symphony No.7
第七號交響曲原題"列寧格勒"，為紀念二次大戰期間被納粹德軍圍攻的列寧格勒而作。然而，個人認為作曲家創作的動機並沒有表面上歌功頌德式的民族主義這麼簡單。根據七十年代末期Volkov所編輯、真實度爭議頗大的作曲家回憶錄傳記《Testimony》裡面，對於極權暴政的反動、戰爭殺戮的厭惡、人性的卑微脆弱、以及對無辜受害性命的哀悼，似乎反而是Shostakovich想著墨的。在俄羅斯風格陽剛節奏與熱血澎湃裡，總是隱藏了一點敏感不安與嘲諷的因子。戰爭悲劇性的宿命，可能是這首曲子、甚至作曲家一輩子心中真正想表達的主題。

這首曲子作於1941年，標題為Leningrad，長度超過七十分鐘。每個樂章主題分別是: War(戰爭)--Reminiscence(追憶)--Native Expanse(祖國的曠野)--Victory(勝利)。最後漸進式non- troppo的快板樂章十分扣人心弦，彷彿悲愴的亡靈士兵進行曲無情地撞擊著我們心靈; 讓聽者反思戰爭的必要性，為這首龐然大物劃下強而有力的句點。1942年美國首演指揮為Toscanini。當時據說全美將近兩千家廣播電台同時播放，也堪稱為象徵時代意義濃厚的作品。戰後它曾自標準曲目中消失一陣子，近年其地位有上升的跡象。從歌誦戰爭勝利變為悲天憫人的安魂交響曲，以兩種心境聽都不會有所衝突，在隨時壟罩在毀滅陰影的現在聽來尤其怵目驚心。這或許就是第七號吸引人與不朽的地方吧!

本場音樂會重頭戲就在這超過七十五分鐘的交響曲。樂曲本身綿密厚重，但是否能把管絃樂層次豐富的一面表達出來就看指揮功力了。大師對於音樂的結構、張力與緊密度掌握都十分良好，雖然一開始樂團似乎不適應，後來整體表現也有倒吃甘蔗的感受。全曲結束大師相當有謙讓風度的一一引介各部團員，體力很好跑上跑下看不出有七十六歲高齡。唯一可惜的是聽眾反應並不如想像熱烈。在音樂會可能充滿尖酸刻薄樂評在席的紐約，今年三月二十二日與紐約愛樂演出結束是全場起立鼓掌達十分鐘之久。

至於錄音版本，當年首演指揮Toscanini在NBC Studio 8-H經典廣播實況(1942)也曾發行日版CD(托斯卡尼尼全集Vol.20)。若不計較聲音單薄，只能說虎虎生風的氣魄硬是穿透朦朧歷史錄音質感頗值得收藏。個人版本首選是作曲家摯友Mravinsky指揮列寧格勒愛樂(現為聖彼得堡愛樂)的演奏。雖然單聲道錄音效果不佳，但節奏粗曠強勁中卻能充分表達出蕭瑟的氣息，是我認為authentic的演出。如果要選一套最好的近代錄音的話Haitink指揮倫敦愛樂的版本不錯。雖然沒有原曲本有的肅殺氣息，數位錄音品質乾淨明亮、樂團表現優異，依然值得推薦。最後則是中生代翹楚Gergiev2003年新錄音，個人認為融合Mravinsky與Haitink之美，相信最後經的起歲月考驗。推薦!!

讀著解說冊與自己收集來的唱片封套，常常在想為何已經有這樣顯赫履歷的大師仍持續再接再厲。與Shostakovich、Prokofiev、Lutoslawski、Britten等交好，許多作曲家曾把大提琴作品提獻給他。他的名字是國民樂派後期與現代音樂歷史一部分，大提琴界歷史地位也與Casals、Fournier、Starker等人平起平坐。他大可在後半輩子高枕無憂的情況下寫寫回憶錄享用無盡的聲名，不需冒著因年歲老去被當代寫手批評技藝與專注力退化的風險堅持傲立舞台上演奏。或許堅持本身就是一種藝術了吧? 只要還拿地起琴弓或指揮棒，他願意繼續地把光和熱散發給聽眾--發掘樂曲內涵、貢獻琴藝，拉近作曲家與聽眾間的鴻溝，當然也包括我這個年紀小他快半世紀的樂迷。

台灣樂迷幸運的地方在於大師距離我們並不遙遠。相信很多朋友都跟我一樣曾跟他有近距離接觸。自1983年起，Slava曾十二次到台灣表演，熱情與心意絲毫不輸給肯尼吉或空中補給。而音樂，就是他所帶給我們愛樂族群最好的禮物。

給剛要入門聽Rostropovich的朋友，建議先找來兩張一套的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組曲聽聽(EMI;封面是達利替他畫的素描)。那套Cello Suites其實也很適合入門這個曲目，跟其他著名版本相比Slava較強調低音聲域與旋律起伏，在固守結構與發展想像空間之間達到美妙的平衡。而與塞爾、歐伊斯特拉夫共同合作布拉姆斯雙重協奏曲(EMI)堪稱是夢幻組合。此外，卡拉揚、李希特、歐伊斯特拉夫與他合作的貝多芬三重協奏曲(EMI)華麗陣容更是世紀絕響。

入門推薦唱片-

Bach: Cello Suites Nos. 1-6 (1995)